这片寂静的废墟,前身是一所伟大的艺术展馆。
或许在末世之中,人们苟活于现实的美好;他们沉醉于灯红酒绿的世界之中,渐渐遗忘了自己文明曾经创下的瑰宝。
或许还有人在谨记着它们,但会是谁呢?
千世站在这件巨大的雕塑面前,她端详着这件石像的面容:因为受潮而产生的青苔遍布全身,全身满是密密麻麻的裂痕。
石像的双臂早已断去,坍塌的石块不规则地躺在地板上,石像的荆棘王冠也褪去了颜色,满是腐朽。
这是一尊耶和华的石像。即使已经被废弃多年,却也能在它残破的身躯上看到它当年被世人膜拜的模样。
千世的左手轻轻拂过雕像的身躯,她无比怜惜地看着雕像身上的裂纹,轻轻摇了摇头。
千世转身,朝着有光亮的大堂走去。
破损穹顶透下的阳光在大堂的中央聚成了一个圆形,而圆形的中央,赫然竖立着一个放着画板的花架,以及配套着一个小巧的木椅子。
千世走入这片光明之中。她轻轻地坐在椅子上,深呼吸一口气,然后从画板槽里,拿起了一支漆黑的画笔。
就当她要点下第一笔的时候,千世的手突然愣住了。
一声清脆的提示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,她有些吃惊,但还是眨了下眼睛。
她的瞳孔内突然出现两幅信件。一副的署名是瓦利亚特学院,而另一副则是那个熟悉的名字。
她用手戳开这封邮件,看到内容的时候,她似乎震惊了一下。
千世愣了一会儿,关掉了所有的邮件。
“TERMINAL吗?”
千世抬起头,看向透光的穹顶。太阳不算很大,温暖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,给她乌黑的发丝和瞳孔都镀上了一层金色。
“那么,我就好好期待一下吧。”
千世闭上眼睛,呼了一口气,把手中的画笔重新放回了画板槽里。
[天舟:法蒂尔商业聚落]
法蒂尔街,人类仅存的精神文化残余。喧闹又繁华的景象,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末世的气息。
这条街道的正中心广场,竖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,据说这座石像是按照新神弥赛亚一比一雕刻而成的,用精准的光刻技术做到了0误差,是近代最杰出的艺术品。
神像托举着天秤,天秤上面并没有刻着什么,可还是向一边倾倒;神像的脑袋上刻着一顶荆棘王冠,它束缚着弥赛亚的一头长发,显得神圣而又庄严。
整座人像和雕刻的长袍用着稀有的合成晶石,显得洁白无瑕,在阳光的照耀下,散发出凌冽的光辉。
千世抬起头,她轻轻抚摸着石像台座的金属刻板,抬起头仰视着神像。
这个视角下的神像依然庄严,不过它低垂的双眸,却看起来蕴含了一丝悲悯,让人为其感到一丝不易觉察的悲伤。
“为凋零的生命缅怀。”
这是刻在石台底部的一句话。
千世没有说什么,她只是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块不知什么金属制成的材料,轻轻抚摸着文字刻下去时形成的纹理。
“啊。”
一点雨水从高空跌落,轻轻地打在她的肩头,惊醒了发着呆的千世。
原来是天舟的模拟生态到了下雨的时机,豆大的雨点从高空的屏障上滴落,朝着地面打去。
千世伸出右手,雨滴打湿了她黑色的长裙,低落在她的手心之中,形成了一个小巧的水冠。就这一下,身体的防护场瞬间开启,一层泛着淡蓝色光芒的薄膜一瞬间将她笼罩在其中,让雨滴再也近不了她的身。
似乎是在惋惜什么,千世慢慢的放下手,转身朝着闹市里走去。
雨中的弥赛亚神像如同在高歌,雨水从他的脸颊处聚集,然后汇聚到下颚,滴落。
......
千世漫步在大街上,虽说现在下着雨,但一点也不影响人们的热情,不少人甚至在大雨中喝着下午茶,虽说这些雨滴会被屏蔽掉,但也让这一幕景象格外引人注目。
四周要么是豪华的餐馆、服装店,要么是高级商场的招牌和霓虹灯。凤毛麟角的小吃店虽然小,却也堆得人满为患。
街道两边不时有行人走过,他们大多都穿着统一服装,脸上挂着轻松而又愉悦的笑容,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年轻男子打着伞慢悠悠地穿过人群。
这些年轻人大多数都穿白色的衣服,还有一些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样子,像是那些明星一样四处走秀。
千世没有花太多的目光到它们身上,只是迈着步子缓缓地往里走,她关掉了庇护着自己的屏蔽罩,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之下,一个人默默地朝着街道的最深处走去。
雨水从她的肩膀滴下,顺流划过她的长裙,可她不在乎,似乎是在享受这个过程。
渐渐地,她来到了一条小路,那条路看起来很普通,和周围的繁华显得格格不入。四周都是喧闹着的世界,可是这条街却是如此安静,好像它从来都没存在过一般。
这里应该就是她的目的地了。在这条僻静的小巷里行走着,直到一家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店面门口,停住了脚步。
千世看着店面的招牌。这是一块很难见到的木质招牌,上面似乎用红色涂料写着:Μουσαι。
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店面的招牌,似乎在想着什么,可是踏出自己脚步。
“你要不要进去?”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了她耳边。她微微一怔,转过头,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:这是一个有着淡蓝色发色的少女,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千世,眼神里却似乎充满嫌弃。
还没等千世反应过来,少女便把她挤到了一边去,自己推开了店门,然后重重地关上。
千世有些尴尬,不过她下定了决心。轻轻推开这一扇小门,走进一间门面很小的小店。
“欢迎光临!”
千世才往里走,就听到了他人的招呼声,她顺着声音转过头来一看,是一个看起来已过青春年华的女人,虽然皮肤保养得很好,但身体却依然展现出了一点老态。
女人洋溢着热情招呼着千世,她笑着朝着千世微微挥手,千世看到她的满头金发,不自觉地将脸转向一边。
“绪川小姐,好久不见呀。”女人看着千世,似乎惊讶了一下,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。
千世回过头,看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女人,咬了咬嘴唇,慢慢地点头。
“艾米丽小姐,好久不见……”
艾米丽点了点头,轻声说:“等一下。”,转身朝着一座橱柜走去。
千世楞在原地,不知道她在做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,艾米丽提着一个不大的手提箱回来了。她递给千世,而千世也是顺手接过。
“这是……”千世看着手中的盒子:并不大,但很精致,边缘的突起让盒子即使没有锁扣却也有能打开的地方,木头材质的盒子通体雕刻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浮雕,看起来上了年纪。
她有些疑惑地翻了个面,看向盒子的顶部,却发现盒子顶部雕刻着一个异常美丽的女人。
“米洛斯的维纳斯?”
她辨认出了这副雕刻,发现它是按照著名的浮雕镌刻而成的。
传说,维纳斯是神话中的爱与美女神,也是象征丰饶多产的女神。她在大海的泡沫中诞生,在三位时光女神和三位美惠女神的陪伴下,来到奥林匹斯山。
她落落大方、典雅、庄重、妩媚,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和生命的活力,是众神中最美丽的存在。
据说这具雕像被发掘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挖掉了双臂,可她优秀的曲线反而使她的魅力不减反增,实在是一种奇迹。
好像亲眼看看啊。
千世看着这一小块浮雕,似乎有些痴迷了进去。
“绪川小姐,你喜欢这个吗?”艾米丽见他出神,开口问道。
“我….”千世突然惊醒了,她支支吾吾的,想说什么却半天都说不出来。
艾米丽似乎察觉到了千世的窘样,笑着说着:“绪川小姐,你可以打开来看看。”
千世点点头,她把木盒沿着边缘打开,看见了盒子里面的东西,她却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。
是一支精致的毛刷和许多金属罐装的艳丽颜料,它们正静静地躺在盒子底部,像是在沉睡,等待着谁人的归来。
“这是……”
千世愣了好一会儿 ,才把目光从盒子里移开。
“绪川小姐,你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过想要水彩吗?”
艾米丽看着有些愣神的千世,不自觉地笑了笑。
“我只是随口一提……”
千世话还没说出口,便看见艾米丽,捂着嘴笑了起来,有些惬意地说:“不过我也没想到,居然还会有人对这种老物件感兴趣。”
“我还以为,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以唤醒它们的人了。”
“这些东西,总有一天会从世界上消失的吧?”
千世看着艾米丽的眼睛,发现了一点不易透露的悲伤,自己的内心也不自觉地扭捏了一下。
“不会消失的……”
千世小声地念叨着,不过是几乎没有人听到的程度。
“话说回来,绪川小姐,等你的作品完成之后,可以给我看看吗?”艾米丽这么说着,刚才悲伤的氛围瞬间消失不见,反而露出了一脸的期待。
“诶?”千世有些惊讶,她有些小声地回复着:“作品?”
艾米丽点点头,反问道:“你要这些颜料,不就是为了画画吗?”
“哦,对。”千世听了她的话,慢慢点头。
“我要这些颜料,就是为了画画。”
“那一定是很棒的一幅画吧!”
艾米丽并没有注意到千世的表情变化,依旧在继续说道:“那些颜料将会把它保存下来,而绪川小姐的作品,则将成为永恒。”
“……”
千世沉默。
艾米丽微微笑着,她的笑容如此动人,可是千世却不敢面对她。
“那我就期待着了,绪川小姐的画作。”
艾米丽自顾自地说着,千世也只能应付着。
“一副很棒的画吗?”
千世这么想着,但只有她自己明白,这幅画不一定能够画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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